北京三甲医院辞职医生揭秘:有的医生年收入1000万?
从医院辞职,就像在中国脱离任何一份体制内的工作一样。一张手续单上盖着来自人事处、财务处、保卫处、病案科、供应科、工会等共计21个部门的红色印章。
医生王森终于脱下白大褂,离开了有些人梦寐以求的北京三甲医院。
在辞职之前,王森身心俱疲。他粗略统计,这些年由他担任主刀的手术一共2000多台,有他参与的手术不计其数。
工作量太大了。很多时候,他都是上了手术台才初次见到患者。那些患者已经被麻醉,身盖无菌布,只露出紧闭的双眼,静静地等待着王森。
王森拿起手术刀,剖开他们的腹部,工作数个小时或者更漫长的时间。
出生于1982年的王森,做了整整十年医生。他毕业于中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医学院,获得临床医学硕士学位,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的王牌科室就职。
从实习医生、住院医师开始,他一年一年地熬过了年轻医生最艰难的时段,晋升为主治医生,成为科室中同年资最优秀的外科主刀大夫之一,今后本应是平步青云,一帆风顺。
可是他却放弃了。中国医疗环境的凶险和未知让他感到忧虑,他声称自己看到了很多“黑暗的、隐性的东西”。
辞职后,王森到世界各地旅行,然后移居上海,学习艺术课程,与过往的环境告别。
“大家都觉得,为什么看个病这么难,挂个号这么难,为什么医生这么冷漠,这么多医患矛盾……”王森坐在上海的一家咖啡馆告诉记者,是因为“每一个环节都出了差错。”
在中国做医生,不仅要精进医术,还要应对各种行政命令。
医院强调“周转率”——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,尽可能收治最多的病人。这样不仅可以提高医院的收入,还可以在数字上证明管理效率的提高。
医术本应是“精益求精”,现在却是“多多益善”。
“医院的指标是什么呢?每一年的手术量要提高10%。如果医生达不到指标,就扣除奖金。这样的结果就是,我要不断增加手术量,不断缩短病人住院的时间。”
以前一天做两、三台手术,后来增加到一天五、六台手术,甚至七、八台,这是我在过去根本不敢想象的事实。没有人反抗,大家都逆来顺受,随波逐流。
“不过,政策是‘死’的,人是活的,医生总有办法去提高收入,那就是灰色收入了。”
“为什么全中国的大夫都想去骨科?因为确实很挣钱。”
在中国,不少医生都会通过走穴、药品和器材回扣等方法来获得“灰色收入”,增加个人收益。
有一些“灰色收入”游走在法律的边缘,例如收受大额药品回扣,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触犯了法律,但依旧在当今的中国医院中屡见不鲜。
医生的真实收入不仅取决于医术和年资,还与从事的领域、工作的科室,以及医德紧密相关。
“有一些是‘正常’的灰色收入,比如去讲学,讲一次课能拿两三千块钱的报酬。
有一些是‘擦边’的,就是走穴,比如医生外出会诊,到别的医院做手术。
现在国家是默许走穴的。以我工作的领域来说,全国最牛的几个大夫,走穴做手术的行情是一万到两万吧。”
“另外一部分灰色收入就是回扣,药品和器械的回扣。
比如骨科就有很多器械,患者骨折了,医生放一个内固定钉子,或者一个钢板,都是有回扣的。
做这种手术其实挺快的,手快的大夫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做一台手术。
你知道中国最顶尖的骨科大夫一年能挣多少钱吗?一千万。
例如为腰椎间盘病人手术用的人工椎间盘,售价是5万元,(医疗器械厂家)能给大夫的回扣是1万元。”
“回扣要分科室。为什么全中国的大夫都想去骨科?因为确实很挣钱。
心内科导管室做介入的也很挣钱。像我所在的科室这一块就比较少,没有什么耗材,有的也是‘小钱儿’,放一个止血的、防黏连的器械,一次可以提几百块、一千块的回扣。”
“还有药品和检查,医生可以给病人用各种各样的药物,来提高收费。”
“我所在的医院,收红包的医生比较少。个别的医生比较贪,爱收红包,但绝大多数医生不是。因为没有人对自己的医疗技术是百分之百确信的,万一出了点什么事,红包就是把柄。”
医患矛盾也就是最近十年的事。
在中国,医疗服务被民众定义为消费。患者认为自己花了钱,理应有好的结果;一旦不如意,就会产生医疗纠纷。
很多重病顽疾的病患,常年看病,已经拖累得一家经济困难,从乡村的医院一路看病,直到县医院、省医院,最后到北京、上海这样的大医院,最后在那里去世,落得“人财两空”。
患者作为“弱者”,通常更加容易被同情。医院不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患者斡旋,也通常会以“息事宁人”的原则对家属以金钱上的抚慰。这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暴力冲突的发生。
在中国,很多病患及家属认为只要威胁医院,就会或多或少拿到赔偿。
医院有专门调解纠纷的医务科,通常都会设置在一楼,因为一旦遭遇暴力事件,医生可以随时跳窗逃走。
办公室内没有电脑、椅子和茶几,因为有可能会愤怒的病患家属当做“武器”来袭击。
一位医务科的医生曾私下对端传媒记者表示,他从不为病患家属倒热水热茶,因为有一次,情绪激动的家属反手就将一杯热水泼到了他的脸上。
“现在的情况是,只要(患者)告医院,或多或少(医院)都会给点钱的。”
中国病人的数量在不断增加。根据《纽约时报》的报道,因为压力、不良生活习惯、环境污染等原因,中国的患病人口在激增。
如王森一样的年轻医生,他们的工作量超出常人想象,而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,却很少被社会关注。
“但这些并不是主要的问题。能在国内做医生的人,就不会在乎工作环境有多差、工作强度有多大。以我现在的年资来说,已经熬过了最苦的阶段。
但重要的是,最初想学医的心态是不是和现在的心态相符合。如果不符合,人就会很失落、迷茫,然后随波逐流。时间久了,负面的压力会越来越多,最终让我离开。”
来源:律侠普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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